有一种行为叫做炒冷饭

纪念3年前冬天的某次海滨小城独行,以及接着就去了的青岛。那是一个开始,也预示了未来的结束。

曾经

2005年2月9日

凌晨睡到自然醒,时间却是太阳应当升起的前半小时。天空还是异常的灰暗,外面路灯闪烁,看见在窗台上落定了几片雪花,于是放弃了在山上寻找第一缕天光的计划。
可是于心总有不舍,所以天气放晴以后迫不及待的带上新买的背囊,很自我的跨出门槛。好像要证明什么似的:明明听见了母亲喊出的“围巾手套”却还是头也没回一下。耳机开的轰轰响,向前呼呼呼的随着风一路小跑出去。
路过这个曾经住了六年的小镇中的一切,街路,河水,丘陵,建筑,人。惊异的发现所有曾经和我一起笑过哭过打闹过的老宅子几乎都还那么呆呆的立在原来的地方,一动不动,在一群高楼的包围里凝视着我的眼睛。“你又回来了……”,默默的碎碎念,差点哭了出来。
去看了刻在山间水泥小路上的五子棋盘,想起了曾经和朋友用简陋的石头子儿当棋,像个山大王一样霸占小路的日子;去看了山上日本人建的镇魂塔,想起了曾经自己孤身一人抱着一只皮球跑上山路,把塔基宽大的台阶当作球门练习踢球的日子;去看了山的另一边湛蓝湛蓝的海,又想起了小时候傻乎乎的问妈妈“天和海一个在上面,一个在下面,为什么会连在一起呢?”。
不禁低下头数起手心干燥清晰的脉路,一念间年华就顺着这些深壑浅沟悄然漫过手掌,滴滴嗒嗒在地上溅成一片金黄。伸出双臂想去挽留,不经意的时候它们又倏的一下渗进了石头缝里,想追,可是追不回来。于是,十二念汇成一瞬,一瞬间垂垂老去,只觉得割过面颊的海风化成日上三竿的段段光阴,流淌时偶尔洗尽铅华,脱去腮红,羽化飞升。
“我不喜欢复杂,自己为人处事却很复杂,我想变得简单些,却不得不随着大家一起无奈的把简单问题搞成一团糟”,我问。
“应该使自己的情感变得最为简单,对人对事物,经历会使你成长并且丰盛……要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想要什么,有自己的世界。只有内心宁静,才能够有经久不息的快乐” 她答。
于是抵在成长的夹缝里像一个快乐的乞丐一样什么也不想,只是快乐的活着,快乐的听自己思想倏倏的前行,偶尔抬起头来对着天空微微的笑。
然后决定单独一人去她推荐的青岛,寻找她写到的决绝的内在。

关于想到的

2005年2月13日

早上一直睡到十点,头果然很疼,嗓子也哑了,都是火燎燎的烧灼感。于是打开音响又一次循环不停的播放朋友传给我的Por Una Cabeza。
最近这首曲子听了很多次,很喜欢,Tango是个奇妙的混合,混合了光明和黑暗,纯洁的美与邪恶的美,就像人性一样,是个对立的复合体。宛若一场盛大的舞会,在笙歌圆舞的宾客之中蹲坐着一个默默哭泣的孩子。画面霎那定格,这时心情若是高亢,人就成了画面中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绅士或者露出凛冽锁骨的女宾;此刻心情若是凄婉,人就化为在庞大人群中迷失自我的那个孩子。两者格格不入,却又水乳交融,缠绵着形成一个突兀的对立。
嘴里一刻不停的murmuring几节提琴的滑弦声,居然和曲子原有的韵律配合得很好,暗自里骄傲的撅嘴:自己居然也有做类似大师Carlos Gardel那样的潜质,转念嘿嘿的笑,原来自己有着极厚的脸皮。
站到卫生间的镜子前开始洗脸,然后趴在床上静静地看《圆舞》。下意识又用左边的犬齿咬住了食指,一面是坚硬的指甲,一面是柔软的指肚,掺着夹在一点上的痛感,穿梭于小说的幻境和眼前的真实。

回想昨晚的情景,热闹而冷清。
很多人一年多没见,还是那样天真,外表染了发抽了烟穿的活脱脱一个小嬉皮,唯一没有变的却是心态;很多人一年多没见,样子还像昨天一样,留着齐耳的短发,见面第一个表情永远是腼腆的微笑,但是言谈之间已经多了一滴十足的自信,就那么一滴,像是普通的凡士林中点了一滴香精,立时芬芳四溢,成为瓶中精装的L’Oreal。
下午和朋友聊到他的朋友,原来关系不错的两个人也会因为种种说不清楚的原因悄悄从彼此身边溜走。想起他以前说过的,“不是我们排挤走了别人,而是他们从我们的身边自己走掉。”话有些绝对,但是我们永远会发现自己就像在乘一列长途火车,在车上你和其他人不断的熟识,不断的分离,又不断地看着因为旅程而和你风吹柳絮般偶然相逢的人们一个个的尘埃落定,汇入人海茫茫不见,能和你携手走到最后的人永远只能是那么几个。
然后我就静静地下了车,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

(这就是我上面一篇提过的山间小路,远处隐隐约约的就是日本的镇魂塔)

岛城行走,凌晨想到的,写给妖妖

2005年2月20日

发了几条短信,原本准备睡了,忽然想起了几天前同样是在凌晨和你的对话,于是又坐了起来。
想问,妖妖,现在是否依然困惑?
我突然想起的那句话是:爱意,无关于道德准则,无关于性别年龄,无关于时间空间,甚至,无关于你所爱的人。
自己曾经因为卡萨布兰卡这座城的缱绻而去看《北非谍影》,在看过缠绵的《北非谍影》之后无可奈何而又心甘情愿的爱上了英格丽褒曼;参观了一场模特摄影展,一下子就爱上了一个身材不是特别好的女子,因为她有着很高的锁骨,那正是能在大脑空白的极短时间里让我心思游走的气质;甚至,在看了一封罗纳德里根回给小女孩的信之后,居然由于这老绅士的可爱而在一瞬之内向他致以了最充分的敬恋。
所以,同时爱上两个人并非是罪,这是一个小孩子最最正常的心理。
妖妖,单在情感这一方面,你还是个小孩子。
因为,只有小孩子,才会在同时喜欢上了两个自己心爱的东西时不懂得取舍,一心想着两个都要;因为,只有小孩子 ,才会在因了不小心丢东西之后无数遍的自责,无数遍的忏悔;因为,也只有小孩子才会分不清所谓爱意和爱情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所谓爱意可以孤孤单单,独自成趣;而爱情却需要用心培育和浇灌。单单长在爱意的土地里生不出爱情的大树,就像植物需要氮磷钾阳光雨露空气,单单生长在爱意里的爱情会营养不良。
但是,我从不怀疑你是个感情真挚的孩子。
你很倔强,对于自己的选择从来不认为错。人们年轻的时候总要证明这个证明那个,左证右证,永远的结论便是人家错自己对,往往最后哭鼻子的却是自己。
原本只准备写到这里,昨天回来,在留言中看到你和小雨谈过,于是你的心情很豁然。我想说的是,你要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因为情感真的不需要解释,貌似神采飞扬或者哀然泣诉的解释在很多年之后往往剩下的只是无力申辩;但如果只是了结,给彼此个答案,那自当别论。
不要为了豁然而把一切都豁出去。
这就是我想说的,妖妖,或许,不大熨帖。

青岛,印象

2005年2月24日

跟着她离开的脚步踏上了这座滨城,象个孩子一样独自边走边看边记边问,用相片留下了每个注意到的角落,在地图上留下了很多圈圈叉叉,之后爱上了这座城给我的感觉。
尽管来时一路风雪交加,进了岛城居然就只剩下了零星小雨,仿佛一种气定神闲的暗示,让我一瞬间就放下了刚到一个陌生地方的矜持和恐惧,换之而来的只剩下满心的平和。
在街路上行走的人们,很容易的就被这儿街上的寂寥所吸引住。岛城的街充满了陈旧而又高贵的意象,象个年事已高的贵妇人,尽管双手婆娑,满头华发,却依然掩盖不了她身上永远会散发出来的栀子花香——淡雅素净又不失芬芳的气质。
一个沿海的中等城市,居然可以在十多米宽的路上走得静静悄悄,怡然自得,这本身就是一种充满诱惑的吸引力。这里的街又大多绕山。弯曲盘旋。甚至两三百米的小巷也不能一下子把目力从路口的这头牵到那头。那几日用自己的双腿走遍了整个老城,在高低起伏的石路上百转千回,感应着每个弯折路口之后的悄悄隐藏,憧憬那里埋伏着的某个兔子洞,可以让我一下钻进爱丽丝的童话世界。

去了康有为、洪深、沈从文的旧居,体会着政客和文人的不同,依旧沉默地行走,站定,深吸一口气,然后走过,只在心里珍存一份感动。
在岛城的几天里拜访了数次浙江路上的天主教堂和江苏路上的基督教堂,早晨晚上一遍遍的去。尽管门口的售票窗口已经让这里充盈了世俗的意味,但神圣庄严的建筑本身依旧吸引着我走入大堂。摘下正在轰轰隆隆的耳机,然后虔诚的进行祷告,感谢冥冥中赐予我幸福生活的一切力量。在基督教堂中还有着一座很高的钟楼,每隔一分钟转轮就会倏的绕上一周,接着喀嗒一声响动,记录下从身边飞啦飞啦跑过的又一段光阴。
离开的前一天坐车走了很远,在一个海边的车站下来,然后从那站的海岸一直走回到了住的地方。岛城的海都在市区街边,可以一直听着耳边哗啦哗啦的浪声向前走自己的路。沙都很细,风一吹可以在空气里扬起腻腻的痕迹,会积在相机的镜头里缠缠绵绵不愿离开。滩头上有成群成群的海鸥,盘旋着,或者浮在水上等着人们把食料投到水中。几百只鸥鸟一同扑扇在面前,就积聚成了一场盛大的演出。
那晚被嘱咐要早点睡,实际上真正睡的时候已经很晚。一直努力把动的静的清冷的温暖的傲然自立的缱绻逶迤的所有一切都记载在脑中的海马体里,不想遗漏哪怕一丁点已经记录下的印象,记着记着不经意已经昏昏睡去。

走的那天起的很早,同学的父亲用车子来载我。一路回望,从住处到机场,心情没有离开一个地方的留恋,只有平静,因为于我,已然了解岛城印象的真谛,那就是遗忘,只留下心底似曾相识的感觉。

小诗

2005年3月1日

在另一个blog上看到叫做Fog的小诗,想起以前在青岛写过的一首
枯槁的树桠
挂着白月
在芦苇丛边无人的渡口
吻着
诺普修斯的脸
迷迷蒙蒙的雾中
踮起脚尖
等着撑篙的艄公
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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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esponses to 有一种行为叫做炒冷饭

  1. 说道:

    看你以前的文章,时间像一下子停住了~
     
    人的心情不同,看到的景色感觉会差别好大,
    我更偏爱夏日的青岛,灿烂的阳光,以及追逐浪花的欢笑
     
    下次,夏天到青岛来吧~
     
    过去总是过去,总是要向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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